“哇——你坑我!”五结童子拔腿就跑。

  镜郎也没料到这位新朋友来历不俗,下意识也跟着追。

  摩揭陀使节一行人嚷嚷着,把整个宫殿的人都叫醒了,侍卫们都赶来追这象头人身的摩揭陀太子。

  “人太多,咱们不能这么一直往前跑了。”

  五结童子慌里慌张:“那怎么办?”

  “咱们分头跑!”

  “你傻了么,他们追的是我,又不是你,怎么分头?”

  “我是说’分头’,不是’分头’——”

  话没说完,就见侍卫们已经追了上来,捉住太子的肩膀,忽然那象头滴溜溜就往侍卫身上滚,嘴里还大喊:“啊呀!接好接好,丢了可不得了!”那侍卫被吓得不轻,手忙脚乱捧着那象头不知道怎么办。

  另外一边镜郎牵着五结童子的身体发足狂奔趁乱出了宫墙 。

  两人避开人群,在墙角喘气。

  那身体比了个道谢的手势。

  镜郎说:“别担心,回头我找机会把你的头偷出来还给你。”

  身体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转头两人翻身进了一个马棚,五结童子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摸索着找好位置,“哗”地一声将马头斩下,遂捡起来安在身上。

  现在马头又能说话了:“噫!没有那么费事,换一颗就可以了!”

  镜郎大为惊奇,伸手去摸那马头和人脖子相连的地方:“这是怎么做到的,你是妖怪吗?”

  五结童子得意道:“是神仙术!”说完在那断头的马尸体前跪下,装模作样念叨了几句忏悔之言。

  镜郎看他行为,觉得此人既古怪,又残忍,心中隐隐有些不喜。

  那马头人并未察觉,反而向镜郎道谢:“若不是你提醒我,我还傻乎乎地乱跑。唉?你是不是变聪明些了?”

  “有么?”镜郎好像也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这样的急智,摸摸后脑勺。

  五结童子猛点马头:“这莲子果然是灵物,你看你吃完之后,脑筋便灵光了!”

  镜郎对此反而不甚在意,转问对方:“你既然是摩揭陀的太子,为什么要躲着你父亲的使臣?”

  五结童子指着自己的马头道:“我这头,便是由我父亲砍下的,若不是我母亲四处拜求,如今我都不知转到第几世了。我如今恨透了他,为什么要回去听他的摆布?”

  镜郎问:“你母亲就是古谣里边唱的,私通外敌,最后消失不见了的林旬王妃吗?”

  马头点了点,又摇头:“我母亲没有私通外敌,他只是和前摩揭陀王做了个交易。”

  “是为了替你治病吗?”

  五结童子夸他:“你真的变聪明了,我母亲当年向前任摩揭陀王求得譬喻昙花花瓣上的露水,撒在我的脖子的伤口之上,想将我的头重新粘回去。谁知道这时天空飞来一只大鸟,将我的头叼走了,没有办法,只好暂时用我母亲屋檐的灯笼替代,那灯笼顶在脖子上,连话都不能讲,好不难受。后来我便自己又换了鸡的头、狮头、马头、牛头,当然最舒服的还是象头,不过等我在外边找到合适的头的时候,我母亲已经离开家了。那时前摩揭陀王被我父亲一箭射死,他的王妃因为目睹了那一幕,震惊之余,口中的譬喻昙花的花瓣落了出来,没多久便病死了——前王妃本来就已经病入膏肓,靠着那瓣花瓣才活到那么久的。再后边,大洪水便来了。”

  镜郎听得一愣一愣的,第一次见到活的大洪水之前生的人,因此连对方能不断换头这样的离奇事都一并接受了:“哇,所以你是来找那个光头男人给你重新换头吗?”

  五结童子道:“对,我母亲当年就是听他指点,去找前摩揭陀王求的昙花露水。据说王妃当时病入膏肓,也是因为他一句话,摩揭陀王跋涉几万由旬,爬了八山八海,在须弥山上求梵尊要到了譬喻昙。我想要是再碰到那个拿着金铃的光头男人,就问问,我那颗真头被带哪去了,说不定还能找回来。”

  镜郎内心想说:“你那颗头可能早被大鸟吃了吧。”但想了想,还是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马头人叹口气:“可惜我父亲因为当初那人的一句谶言,现在恨透了光头男人,联合了四洲十六国的王,下令男人们都不许剃发,这人肯定躲起来了,我寻了六百来年,都没什么线索。”

  如今末罗城已不可久留,马头人与镜郎匆匆告辞,临走前镜郎答应如果收到那光头男人的消息,便托人去告诉他。二人相约有缘再见。

  话虽如此,后来几百年间,这两人都再也没有遇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