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看到末罗王夹着镜郎从外间匆匆走进来的时候唬得脸都白了,二话不说将弟弟抢回来。

  “做什么?”孔雀被王妃突然的动作吓一跳。

  月光天仔细打量弟弟,发现他浑身无碍,才知道自己的想多了。只是镜郎从未如此发自肺腑地伤心哭过,一时间也有点新奇,跟孔雀围着看了半天:“这是怎么了?”

  “他吃了贤者的莲花子,然后就这样了。我只是担心那莲子是灵物,入了腹中,真的不打紧吗?”孔雀其实有些想笑,故作一张严肃的脸。

  月光天也颇为头疼。

  这天晚上是末罗王和王妃的新婚之夜,礼官一直催促,二人见镜郎只是抱着头哭,并无大碍,只好将他安置在偏殿,嘱咐下人好好看护。

  镜郎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默默流泪,时不时抽噎一声。凭他浅薄的十六年人生,从未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欢喜与伤悲,但吞下那颗莲子之后,忽然就像渡过了一个沧桑而苦涩的百年,让人心中酸涩难耐起来。

  他想,莲子是和贤者同蕊所生,那贤者一定好苦好苦。

  “喂。”房梁上有人叫他,抬头一看,又是那个兜帽男。

  镜郎打了个泪嗝,擦擦眼角,瓮声瓮气说:“我不叫’喂’。”

  兜帽男翻身下来,见他哭了,吓一跳:“你被欺负啦,镜郎?”

  镜郎翻身拿被子蒙住头:“没有。”

  兜帽男去掀他的被子:“那你别哭,看我给你变个戏法。”说着把兜帽拿下来。

  镜郎两个眼睛从被子里露出来,忽然见兜帽男揭下帽子,下边露出一个白象头!

  “啊!”镜郎吓得惊呼一声。

  白象头鼓着一双眼睛,鼻子长长,一对獠牙,嘴上却带着笑,看着竟不是很可怕。

  镜郎想起来,这白象和白天见到的摩揭陀使节骑的是一样的象,他听见那象头发出兜帽男的笑声,于是好奇去摸那象鼻子。

  孰料手刚一触到那象鼻子,那整颗象头就咕噜噜滚到镜郎怀里,留下兜帽男脖子上空荡荡一片。

  “啊啊啊啊!”镜郎吓得将象头往外一扔。

  那象头也吓一跳“啊啊啊啊别乱扔”叫起来,兜帽男的身体连忙伸手去接,可惜那身体没长眼睛,踉跄一下扑了空,摸了半天才摸到地上的象头,重新安回脖子上,整个一幕都显得滑稽无比。

  外边下人听见异动,问:“镜郎没事吗?”

  镜郎连忙与象头男比了个“噤声”的姿势,朝外头道:“没有,我睡了!”

  象头男倒蛮新奇:“你不怕我么?”

  镜郎摇头。

  象头男道:“好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五结童子’。”

  “什么叫’五结童子’?”

  “就是头发上有五个结,据说是天生神智的征兆。”

  镜郎看着他光溜溜的象头:“可是你没头发啊。”

  五结童子摸摸自己的头顶:“嗨,我以前不是这颗头。”

  “哦。”

  五结童子问他:“你刚才哭什么?”

  “我吃了贤者的莲子,苦得不行。”

  五结童子“哦”了一声:“莲子是他从前世带的执念,贤者的大功德,都是在轮回里受过无尽的苦楚历练而来的,自然是苦。”

  镜郎似懂非懂,想起来这人私闯皇宫,看着却不像坏人,因问他:“你是来偷什么的?”

  五结童子扇扇象耳:“我听闻几年前这里经过过一个光头的烂衣老人,给宫里的什么人治了病,想进来打听打听,问问他能不能把我的脑袋换一个。”

  镜郎信以为真:“他治的就是我啊!”

  “!!”

  镜郎解释:“我当时落到圣水里醒不过来,是他借给我兄长一盏金铃将我唤醒的。”

  五结童子似乎颇为激动:“那金铃现在在哪?”

  镜郎说:“自然是还给人家啦,那个老人没几天就走了。”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我忘了,我们去问问我兄长便知道了,”镜郎拉着五结童子往偏殿外走,“你别怕,这里人看到你跟我在一块,不会捉你的。”

  说着便往末罗王的寝宫走。

  正巧摩揭陀来观礼的客人还未休息,聚在中庭赏月,看见王妃弟弟匆匆拉着个戴兜帽的男人往另一头去了。

  走得太急,那兜帽落在地上,露出一颗象头。

  “太子殿下!”为首的摩揭陀使节惊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