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的规矩,末罗王会在典礼一个月之前带着力士们从香积山上将神妃的金像请下来,在山下阿耨达池中用无热恼水洗去凡尘,再一路沿着东恒伽河去往末罗王城拘尸那揭罗,在城西神庙中接受司命和诸神官的祝念,然后力士们抬着神像走在前,末罗王和新王妃乘着七宝校饰的香车游城之后一并进入皇宫完成婚典。

  城中子民们都拥堵在街上。

  镜郎趁着乱溜出来在路上四处晃悠,沉浸在这全民同乐的气氛当中。

  人群一边等着香车进城,一边叽叽喳喳讨论。

  “不奇怪吗,王娶了个男人。”有一个外邦人打扮的戴着兜帽的男人问。

  “这有什么!大洪水前也有别的洲娶过男王妃的。”

  “不娶月光天,那就娶小哑巴咯,反正菩提树就生了这俩。”

  “这还有得选,要是生个歪瓜裂枣……”

  戴兜帽的男人忍不住问:“那要是圣池所生的王是个歪瓜裂枣怎么办?”

  “哈哈哈,那就是须弥神妃发怒了,要惩戒咱们了吧。”一群人嘻嘻哈哈走远了。

  只有镜郎还津津有味站在原地看前头舞女们的助兴表演。

  “喂,”男人问镜郎,“你见过一个没有头发,衣着破烂的男人吗?”

  镜郎听见他这么问,忍不住回头打量这人一眼,这人身材挺拔,一顶兜帽将整张脸遮住,说话却一顿一顿地,仿佛是从喉咙底下冒出的一个一个的字眼。

  “四部洲早就下了统一命令,不允许人留光头,我怎么可能见过?”镜郎撒了个谎,他知道六年前拿金铃唤醒自己的便是个光头老人。

  那个男人还想再问,这时候城门外响起一阵狮嚎。

  一百头通体雪白的狮子从城门外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这人一身素白绸缎,骑在狮身上,背上背着一柄银弓,神色严肃地从大道往皇宫方向去,狮群身后是抬着神妃像的力士们,以及坐在香车上的末罗王和王妃月光天。

  这男子目不斜视地从镜郎面前经过,镜郎看见他的右手上缠着一条银链子,链子的一端被此人攥在掌心里。

  “哎呀!”镜郎摸了摸胸口,觉得忽然有点莫名的心悸,“这人是谁?”

  话音刚落,又一阵象鸣。

  一百头通体雪白的神象从城门外进来,上面骑着一班金纹朝服的礼官。神象是东胜神洲摩揭陀国的灵兽,这是摩揭陀国王派来观礼道贺的使节。

  镜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神兽齐会在末罗,免不了有些兴奋,指着前边跟带着兜帽的男子说:“你看!”

  回头一看,哪里有兜帽男的影子?

  有宫廷的侍卫找到了镜郎,请他回去参加宴席。

  进到大殿,宴席上主客皆已就座,最醒目的就是那个骑着白狮来的素衣男子,神色淡淡地坐在客席之首,镜郎进来之时,这人一双清清冷冷的眼睛便望过来。奇的是,这么多贵族显要,连摩揭陀国的使节也不过是坐在他的下方,显然对这个素衣男子十分礼让。

  “这是香积山的妙音贤者,此次有他亲自护送神妃像入城,是我末罗国万世之幸,镜郎快来见过。”司命今日换下神官袍,穿上了末罗的礼服,显得格外庄重,他挥手让弟弟来。

  原来他就是妙音贤者,难怪看着眼熟。末罗工匠无缘得见须弥神妃真容,故而国内大半的神妃雕像画像便是照着这位贤者的模样稍微添画作女像而成。

  所谓贤者,便是次于神之下的尊者,神妃、妙音都在此列,俱是从莲花蕊中出生,大多幽居在深山密林里,不见世人。妙音贤者所居的香积山离末罗王城不过两千由旬的距离,据传此贤者是神妃离世前最后所见之人,被视为是神妃嫡传弟子。末罗国笃信神妃,故而一直对妙音贤者十分尊奉,此次妙音亲自护送神妃像来末罗国观礼,对末罗上下而言无疑是莫大的荣光。

  镜郎乖乖行了礼,见妙音语气平平:“这就是那个并蒂菩提所生的第二子?”

  镜郎点点头,遂又好奇反问:“贤者,你见过神妃,神妃有你好看么?”